一个经常消失的没出息写手


第九章

       又过了几日,临安会终了,梧桐里的大弟子钟平叙拿了魁首,梧桐里风光非常,钟平叙自此声名鹊起,加上他常有佳作流出,实在称得上文武双全,得了个“平叙公子”的名头。白娍一直按大师兄要求本分地待在客栈中,并没能见到这位平叙公子何等了不得。清平门万方屈居第二,随行的长老虽然口头上嘉奖,但因了梧桐里折桂始终有些膈应,而清平门其他人喜形于色,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第三是扶秀山庄的舞红欢,是匹黑马,现如今都叫她“红欢娘”。

       说到长老,这一两日天天早出晚归,心绪不宁,也是奇怪。

白娍本来就是些皮肉伤,衣服底下还有些淤青没来得及消退,仍旧是能跑能跳的,只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弄丢的玉佩她实在不知道怎么交代。陆茗笙就不一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因为一开始脸黑找了个庸医,没及时处理好伤势,断的肋骨又有些伤到了肺叶,所以时不时咳嗽,痰中还带点血,还得将养一些时日,轻易活动不得。

       而宫靖松和衍之,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始终没有出现。

 

       清平门雇了两辆车,一辆让陆茗笙这个伤患躺着,一辆装载行李,也算是轻车简从地回山了。

       “这届临安会清平门不行哇。”

       “是的呀,清平门的那个大弟子,先前传得功夫多么多么了得,我看也不见得。”

       出城路上。诸如此类的言论总有滑进清平门众人耳朵里的。长老也不做声。其他人皆很尴尬,尽量找些话题意图盖过去,他们心中觉得,大师兄已经十分好了。万方默不作声,好像这些杂七杂八的流言蜚语不足以撼动他的意志。

       白娍心里头知道,其实大师兄心里苦。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临安城外山峦起伏,山路崎岖不平,不是很好走,再加上夏日午后时不时有暴雨倾落,山路泥泞,陆茗笙有伤,行程比来时慢得多。

       满山修竹,簌簌沙沙,遽然惊出无数拳头大小刚会飞的幼鸟,混乱地抖着翅膀,免不得勾起大家的神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枪尽出在临安会台上,而暗箭这种冷血的东西,再适合不过这份幽森的景致了。

       噔——

       一支羽箭钉入马车,嗡嗡震响。

       “什么东西!”马车旁的门生走近一看,羽箭比普通的要短上一截,箭身上绑了一块布条,门生拔了一下没拔下来,使了猛劲才取下来,“大师兄!”

       万方扯了马辔回头,接过门生递过去的布条,神色一敛。

       白娍和浮月从陆茗笙的车里探出头来。

       “大师兄,上面写了什么?”白娍从车里钻出来。

       万方将布条往白娍怀里一扔,策了马追上队伍前头的长老等人。

       白娍展开,“前有围堵速回”六个字映入眼中。浅色布条上用炭笔写的字,笔画勾连,蚕头燕尾,显然写得很匆忙。这怎么像……宫大哥身上的衣料。

       队伍停了,此刻,没有他路,前路的埋伏在暗处,而敌人是谁也未可知。

       林间再也没有鸟雀被惊出,整个山林就像被谁踩着脖子,按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四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倒是不至于,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真的。周遭安静得可怖,就连车驾上的流苏都没有晃动一下。

       万方与长老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万方策马退了几步,点了些年长些的师弟将小师妹小师弟们护在中间,同时不见半点松懈。除了这一点点动静,又陷入死寂。

       这次临安会陪同出行的是陆茗笙的师父——凭虚长老霍仲芃,他五十岁左右的样貌,留了三寸来长的胡须,胡须尾稍带点白,就像是和面时沾到了面粉。霍长老很有本事,年少时年轻气盛,一把刀走南闯北,挑战南刀群雄无人能敌,后来不知道怎么入了清平门当了长老,一留就是几十年。

       既然被盯上了,就算往后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趁早抓住先机。只是,清平门一向低调行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想要什么呢?

       长老运气于丹田,加了五成内力,扬声:“前方何人阻拦我等去路!出来说话!”

       没有动静,就像前面什么都不存在一样,有人怀疑起那张布条是在扯谎。

       清平门挂箭的弦崩得濒临断绝。

       僵持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一个面戴半个黑黢黢的面具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影子一般落在前方,正是艮山骑统领吴峰。

暗处,衍之暗自顿足嗟叹,唉,终究没有办法。

       他和宫靖松两人自从被吴峰咬上,为了不让清平门受到牵连,就再也没有与清平门接触。衍之和宫靖松受到震雷骑密信,火急火燎地正欲回国,结果发现吴峰已经认定他们与清平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好再奔回来。吴峰既然寻不到他二人,干脆带领着艮山骑堵着清平门众人。

 

       “把人交出来!”吴峰扬声道。

       “阁下何人?”长老一张脸板下来,几个大弟子默默地围护上来。

       “再说一遍,把人交出来。”吴峰逐字逐句道,接着打了个手势,路前方涌现了一队人马,各个一样的打扮,背上背着同样规格的弓箭,手里一把铁剑,整齐划一。随之动作的还有两侧的竹林子里各跃下一排人,森然的箭头直指清平门众人。

       这一副阵势,最起码出自一个江湖大派,可清平门何等地位,不可能不知道靖安有这样一个大门派的存在。人、马都训练有素的,除非是……不可能,清平门什么时候惹过朝廷。就算白娍沾惹过富阳县主,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局面。那么就是其他国家的江湖势力了。万方在心中已经这么盘算了一遍。

       握着布条的白娍,心中一紧,大气不敢出。

“这里皆是我门中人!尔等究竟所为何事!在……”

       长老生生被打断,吴峰一开始就没想废话,直接下令放箭,他笃定他要的人不是藏在车队里,就是跟在暗处。这样还不出来,他口天吴倒过来写。

       清平门这次来临安的弟子并不多。出于试探,艮山骑只放了一排冷箭。飞出的箭簇是细长的三棱形,上面的寒光似乎还沾着暴雨的湿和阴风的凉,刷刷齐响向清平门众人流窜去。有的擦破了门生的肩膀,有的撞在了剑鞘剑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更多的冲着那辆马车去,清一色钉在了车壁上,唯有一支,钻了进去,电光火石似的截断了白娍耳下的一绺碎发然后钉在了内壁上嗡嗡作响。

 

       衍之心中一紧,正要跃出,被宫靖松一把拽住。

“公子!”宫靖松坚定地摇头。

       衍之顿了片刻,仍旧一跃而出。他懂宫靖松想说什么,吴峰要他的命,他一出去,无疑是掉进深潭虎穴,怕是没命活到回国。更何况衍之如今根本不能动内力,何其危险。可是如果他不出去,清平门这么些人呢?两年的情谊,可不是拿去喂狗的。

       宫靖松随之跟上。不是他没心没肺,只是,衍之的安危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住手!”衍之和宫靖送落在吴峰和清平门之间,背对着清平门的车队,站在前面与吴峰近距离相对,怒不可遏。

       彼时已是晚了一步,清平门有小弟子还没本事拦下流矢,数人中箭,就连掌门座下二弟子祈斐,臂膀上也挂了彩。

       那是——衍之和靖松?!长老揣测,难道这来历不明的人要的是他们两个?

 

       吴峰破天荒地长笑,道:“公子,许久不见啊!”说完还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

       “卑鄙!”宫靖松不耻地骂道。

       “我不使点手段也见不着您二位啊。”

       “放他们走,不得伤及无辜,我就跟你们回去。”衍之整个人都快溢出寒气来,一身黑衣赫然就是他此刻心情的呈现。

       “回去?那可不够,上面要您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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